“北辰，明天陪我去趟江北一院吧。”尹江柳轻声道。
江北一院精神科住院部。
窗外春寒料峭，树木死气沉沉，丝毫未见春意。
如芸小小一只堆在轮椅上，似乎比之以前更加清瘦。
周阿姨从外面进来，看到萧北辰尹江柳，急忙打招呼。
“太太，我听说尹家的事了，刘秘书说您不是尹家人，我之前错怪您......”周阿姨拧着手里的帕子，手足无措。
“周阿姨，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今天来看看如芸妹妹。”尹江柳道。
“还是那个样子，活死人一样，对外界毫无反应。”周阿姨惆怅地望着轮椅上的小人，面带痛苦。
“周阿姨，有些手续需要你去办一下。”萧北辰招呼周阿姨出去。
尹江柳走到如芸面前，眼前人明明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神情却如老人般毫无波澜。
“如芸妹妹，还记得我吗，我是苏晚意。”尹江柳拖过旁边的垫子，坐在如芸脚边，伸手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
如芸像块石头，任她摆布。
尹江柳拉过如芸的手，细细描绘她手心掌纹的纹路：“你的生命线很长呢，怕是要活到九十岁，你看我的，中间分叉了，算命的说我有两条命......”
尹江柳将自己的手掌心伸到如芸面前，展示手心掌纹的分叉线。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但我经历过跟你一样的痛苦。我父母在世的时候，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但突然有一天什么都没有了，父母双亡，只留下我没有身份户口，孤魂野鬼般流浪在国外。”
“但我那时就想，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我自己，我必须要活下来，哪怕跟吃狗食，我也要活下来......”尹江柳笑着摇摇头自嘲，“没想到我有一天真的跟狗抢吃的......”
站在墙外的萧北辰点了一根烟，听到尹江柳的话，他夹着烟的手一滞，眼睛隐在雾霭之中，痛苦而哀伤。
“我那时就想，跟狗抢吃的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每天有那么多人死亡，最起码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大概老天爷会奖赏每个努力活着的人，有一天我竟然有机会回国，我嫁给了整个江北市最厉害的人，他叫萧北辰......”尹江柳开心地摇晃了下如芸的小手。
接着想到新婚后不愉快的经历，尹江柳垂眸。
“那时候我觉得生活太好了，有饭吃，有床睡，不用半夜冻醒，不用担心有坏人来骚扰。”
“后来啊，我竟然慢慢爱上身边这个人......”尹江柳抬头望上如芸的如枯井般的眼眸，握了握她的手，“爱对我一个活在黑暗里，走不到阳光下的人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我就想他也爱我该多好啊......”
如芸眼神微动，手掌抓上尹江柳的手指。
尹江柳心里狂跳，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继续道：“我从来不敢想他也是爱我的，我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一日是一日，等哪天他厌倦了我，我就走。但有一天他告诉我，他也爱我，很爱很爱，从少年时就爱......”
“爱可以穿过时间，超越生死，直到生命尽头。”
萧北辰盯着指尖的烟火出神，继而勾唇笑起来，原来尹江柳早就爱上他。
思及他畜生般的残暴行为，萧北辰将烟递到嘴边猛吸一口，辛辣瞬间充满胸腔，他背部靠在墙上，缓缓吐出肺中的烟雾。
“如芸，你还有妈妈，她很爱很爱你，你痛苦，她比你更痛苦。”
“尹家所有人已经落网，当初害过你的尹江雪疯了，她付出了该付的代价。”
“如芸，我们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人生，好或者不好，走下去才知道。”
尹江柳握着的苍白的小手颤抖了一下，轻轻地握上她的手指。
如芸缓缓转动脑袋，看向尹江柳，眼神如解冻的湖水。
“你明白姐姐在说什么对不对。”尹江柳激动道。
如芸缓缓抬手，指向窗台上周阿姨未剥完的橘子。
尹江柳会意，将橘子放到如芸手里。
如芸眼神盯着橘子，手指活动，指尖抠进橘皮，两根手指捏着薄薄的皮撕下来。
周阿姨进来，看到如芸的动作，震惊不已，她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怕吓到女儿。
如芸把橘皮完整地剥下来，尹江柳朝她伸手，如芸把橘皮放到尹江柳手上，接着用尖尖的手指一点一点剥去橘子瓣上的白络。
小心的，轻柔的。
一个完整的、黄澄澄的橘子绽放在如芸手心，她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看向妈妈，艰难地抬手，把橘子伸到妈妈面前。
周阿姨不可置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呜咽。
尹江柳默默退出房间。
萧北辰背部靠着墙，一只脚抵住墙根，手里夹着一截几乎燃尽的香烟。
尹江柳走上前，萧北辰将烟掐灭，扇走身旁的烟雾。
尹江柳撞到萧北辰怀里，萧北辰将西服敞开，把她包裹进去，尹江柳顺势倚靠到萧北辰的胸膛。
“北辰，如果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变成了如芸这样，你会怎么办。”
萧北辰紧紧搂住尹江柳，将下巴抵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毫不犹豫道：“娶你。”
“如果你已经结婚了呢？”尹江柳问。
“离婚，娶你。”
“如果你离不了婚呢？”
萧北辰背部瞬间僵硬。
他发现自己爱上尹江柳的时候不是没有痛苦过，他怎么能一颗心爱上两个人呢。
尹江柳是尹江柳，苏晚意是苏晚意，若苏晚意没有死，他该如何选择，又该如何自处。
“幸好。”萧北辰将尹江柳深深按压进怀里。
“幸好我没疯？”尹江柳在萧北辰怀里瓮声瓮气。
“幸好尹江柳就是苏晚意。”萧北辰眼神柔情似水，呼吸间是尹江柳的发香，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萧北辰和苏晚意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阳光下。”萧北辰盯着怀里人蔷薇般柔软的嘴唇，亲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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