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悠地向前面行进，在一处由白色带有黑色花纹的石灰岩搭建而成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深蓝色的琉璃瓦在灰尘的映衬下，显得既生硬又污浊。
“真豪华。”月央看着面前崭新的小楼，咋舌道。
“这可是给神仙修的别院，当然精致。”最后两个字，李璃加重了语气。
村落里的建筑，多为古朴破荒。这栋小楼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您怎么能确定那个老巫婆就住在这里？”月央侧头看了看李璃，面露疑惑。
“神仙嘛，如果不是贪图凡间的财富，那她留在这个落后的村子里是为了什么？为民除害？普渡众生？”
“有道理哎，主子真机智！”月央瞅着李璃冷峻的侧脸，满眼倾佩。
车顶上的妖孽闻言嘲弄地笑了起来：“呵呵，只是你自己没想到罢了。”
这个挨千刀的妖孽！夸我一句能死啊？！李璃神色一阵扭曲：“叫门去！”
男孩上前叫门，很快，一个女童把院门打开。
“我们是来找仙姑的。”男孩嬉皮笑脸道。
“哦，等一下。”女童显然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她从门旁拽下一把桃木剑，装模做样地挥舞了几下，随后把路让开，脆生生道：“进来吧。”
李璃等人随着女童进到了屋内。
屋里阴森昏暗，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周围的墙壁上摆满了架子，上面放满了无数装着各色药水的琉璃瓶、破旧的扑克牌，布满灰尘的星象仪和一盒盒不知名的药草。
房间正中心的束腰高花几上，放着一颗发着光的巨大水晶球，有两个脑袋的大小。
“将右手放在占卜球上，它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个空虚沙哑的声音自楼上传来。
李璃嫌弃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不敢乱摸乱碰。她用余光飞快地扫了那个从始至终笑得开怀的男孩一眼，报复性地从背后推了一把：“哎呀，既然你这么积极，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把这第一次的机会让给你吧！”
“好啊。”男孩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将自己的右手随意地放在了水晶球上。
水晶球瞬间发出一道亮眼的紫色光芒，神秘中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你会得偿所愿。”水晶球上慢慢浮现出一句话。
男孩回身看李璃，嘴边掠起一丝诡笑，扭扭捏捏道：“我方才问的是——你想不想做我的娘子？”
永兰等人瞬间陷入了古怪的沉默当中，场面一时很是尴尬。
厚颜无耻！李璃气结。她怒视着男孩，脸涨得通红，皱眉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吐出两个字：“无赖！”
男孩笑吟吟地打量着李璃，直到对方的眼神开始躲闪，这才开口：“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帮你验证一下这个水晶球的真假？”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李璃气得咬牙切齿。
“那就不用了。”男孩咧嘴而笑，觍着脸道：“把扣我的赏金还给我就行。”
冷静……冷静……李璃握紧了拳头，努力不让它们朝男孩的脸上砸去。
“年轻真好啊……”玩闹间，一个老人从二楼佝偻着身躯，缓缓地走了下来。
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一张饱尽风霜的脸上，两只深邃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却特别的明亮。缩瘪干裂的嘴笑起来苍白诡异，整个人似乎神神叨叨的。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宛若鸡窝一般被她顶在了头顶。鸡窝随着她的步伐轻微地晃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李璃闻声望去，不禁呆了一呆：半截身子都埋土里的人了，怎么还出来作妖？
“你们会得偿所愿的……”老人以一种朦胧的目光看着李璃，忽然脸色一沉，干巴巴道：“你身后有人！”
什么人？鬼魂吗？李璃被吓得僵在了原地，脑海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判断和行动的能力，不知所措。
男孩向她身后看了看，沉默片刻，问老人道：“会追上她吗？”
老人的神色变得更加诡异，渐渐又变得错愕，良久后，她摇头叹道：“天衍之人，终是无法看破……”
天衍？听到这两个字，李璃的心跳停了一瞬。她觉得自己身体中流淌的热血瞬间结成了冰，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大长老深谙推衍之术……她咬着嘴唇，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男孩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着痕迹地向她靠近了一些：“仙姑说，你会得偿所愿的。”
“啊？”李璃心神不宁，神情有些呆滞。
什么仙姑？不是说，她只是个弄虚作假的老巫婆吗？她的预言……可以信吗？李璃六神无主。
“我看破的不是这件事情，我看破的是你们的来意……”老人缓缓开口道。
男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本想借那句预言安慰李璃，却被老人亲自澄清了语意，心中不免恼火。
永兰跟随李璃日久，最能捉摸透李璃的心思。她笑了笑，语气淡淡道：“您既看破了我们的来意，又说我们会得偿所愿。那就直接放人把，何必再做一些无意义的抗争呢？”
果不其然，李璃的思维重新变得活络起来：追上了又如何？父皇又舍不得将我处死。现下最紧迫的事情是争分夺秒地拯救无辜受害的妖族。
主意既定，她的状态恢复了许多。她望着老人，语气诚恳道：“为了安抚族人们的情绪，可以让她假死，然后被我们偷偷带走吗？”
老人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似是在笑：“就算你们不带她走，也有人会带她走的。”
李璃有些摸不着头脑：“您的意思是……？”
“村子东头，有一位名叫柳柯的教书先生，你们可以去找找看。”老人说完，便举步往二楼走了回去。
楼梯很陡，木制的阶梯一直在“嘎吱嘎吱”地作响。老人脚底发软，只有扶住栏杆才能勉强稳住身子。
李璃害怕老人摔下来，忙走到楼梯下面，下意识地伸手，想着好歹可以接一下。
老人摇摇头：“你们快走吧，不用管我……”
李璃注视着老人消失在了视线里，这才带人退了出去。
老人缓缓走到窗前，目光追逐着李璃的身影上了马车，轻声笑道：“果真是人有善念，天必佑之，福禄随之，众神卫之，众邪远之，众人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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