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那人早早地便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乐师大人又怎会刚好在你我赶到的时候，才从空中坠落。”李璃头脑中乱糟糟的，就在片刻时间里，脑海中竟转过了无数念头，可惜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煜城王自己坠落的呢？”幽魂焱熵口中涩声道。
“这不可能！”李璃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却又硬生生咬唇抑住了喉咙里的声音。
“还不算太笨。”幽魂焱熵的双唇弯起一抹邪美的笑容，笑盈盈接口道。
李璃大惊失色，兀自向后退了几步，骇然道：“逍遥谷主的神识早已修成大圆满境……”
幽魂焱熵微一踌躇，仰天狂笑不止：“不是只有神识强大者才能施展傀儡术。”
李璃似有不甘心：“难道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上古灵宝？”
既是上古灵宝，应当极其稀少、珍贵才是。
怎么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竟似烂大街了一般。
“你忘记那名可怜又可恨的中年壮汉了吗？”幽魂焱熵轩然扬眉，展颜道。
襄山里的那七个人，不是被修改了记忆了吗？
不对！幻术！魅术！
李璃心下凉了半截，眼中几乎要沁出血来：“百媚宛儿！”
幽魂焱熵颔首：“也只有魅惑之术，才能操控一个人在感知到我们的一瞬间，恰到好处地丧失神智。”
“你可有证据？”李璃思量片刻，沉吟着道。
“根据煜城王的回忆，他撞入元虚之境的地点是在山巅。但是我们撞见他落下的地点却是在山谷之内。我曾亲自去探查了一番，从山巅到山谷的地面上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幽魂煜缓缓说道。
李璃眉心一动，所有细节在脑中连绵成线，渐渐清明：“幻境是另一个空间，并不会改变一个人在本空间内所处的地点。所以，乐师大人应该是受了魅术的控制，自己从山巅飞到了山谷，再自行坠下。这是因为山谷是那人计算好的，可与你我二人同时相遇！”
幽魂焱熵没有接话，只示意李璃继续说下去。
李璃略略想一想：“恐怕那人是想造成事发地点就在山谷的假象，所以才特意消除了地面上的痕迹。然而越是干净，越是可疑。若是残留有大量痕迹，还可能是在逃跑、打斗中造成的。如此豪不反抗，反倒叫人起疑。”
“事实确是如此，我好委屈啊！”幽魂焱熵慢慢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过李璃的脸庞：“你冤枉我！”
那是他记忆之中，深深思念的面容。
李璃的胸口像被烈火焚烧：“那你为何又要派人包围乐府？”
幽魂焱熵的语气里有温柔的唏嘘：“我怕那人会再次潜入乐府，让煜城王永不再醒来。毕竟没有人在杀人之后还想留下把柄，让煜城王亲口说出他遭遇了什么。”
“那你……发现了什么？”李璃斜睨着他。
“我发现，有一只小凤凰和一位小女孩躲在了墙后的结界里。”幽魂焱熵怜惜地赞道：“利用镜月红莲血玉镯将火凤凰的真身幻化，又用素雪九仙白玉镯立下结界，真是聪慧。只是，你借用了我的东西，是不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李璃的嘴唇，忽地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几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闭嘴！”
“唔，那我再换一种说法。”幽魂焱熵存心要打趣李璃，狡黠地笑道：“我还看见一个逞能的小女孩使用了灵魂共享一术，打伤了我魔族的数十名将士，还逼疯了我的一名暗卫。这笔损失，不知她要如何偿还?”
李璃无力地扶额：“我在跟你说正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那让我想一想……”幽魂焱熵半闭上眼睛，如梦呓一般的轻声道：“我还在忘川把一只重伤的凤凰和一名濒死的女子拽上了岸边，又废掉了我一滴心头血。我还一路护送她到达了灯影山庄，又回到了乐府……”
心头血……
怪不得菖蒲说影的伤势比我还重……
怪不得我这一路顺风顺水，风平浪静……
痛楚辗转间，李璃的脑海中骤然清晰浮起：幽魂煜亲去神阁接侍女入界之时，幽魂焱熵也跟着来过人界寻她。
“影树之果，是你送给老师的？”李璃忽然低声问道。
“不是我啊。”幽魂焱熵笑得极其欠揍：“是影……”
“那不还是你……”李璃不甘心地嘟囔道。
“我得感谢老师的相助之恩和教养之恩啊！”幽魂焱熵默默地注视着李璃，神情异样的温柔。
“他何时对你有恩过？”李璃话甫出口，便追悔莫及。
幽魂焱熵张开了双臂，轻轻将李璃拥在怀里，嘴边挂着一丝笑意：“你的老师，难道不就是我的老师吗。”
他的怀抱那样温暖，只愿叫人沉溺下去，沉溺到死……
然而时至今日，一切早已变了模样。
那些记忆中深入骨髓的爱意与依靠、期盼与渴求，皆变成了相互的猜忌与试探。
他们二人，已无信任。
似一盆冷水，倏然浇落在头上，浇得李璃五内肺腑都激灵灵醒转了过来。
她豁然从幽魂焱熵的怀抱中抽出，不忍看他惊愕而失望的神色：“烦请君上放尊重一点。”
幽魂焱熵扣住她的手腕：“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更喜欢煜城王？”
呼吸变得那么绵长，李璃望住他的眼睛，声音微微发颤，从胸腔里逼狭出来：“是……”
幽魂焱熵的神色愈加悲戚。
李璃不忍再看，只得黯然垂首，向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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