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众多，且没有在登基之前把所有兄弟的羽翼都彻底剪掉，这是那位努哈斯公主的最大失误。”皇上言简意赅，点明重点。
他笑着对贺沉月说：“不过，朕觉得，她的背后像是有高人指点，才能在短时间里脱颖而出，拿下皇位并且顺利登基。”
贺沉月露出思索的神情，“皇上的意思是，那位高人的能耐仅止于帮努哈斯公主登基？所以努哈斯公主能那么快当上异族新皇，却迟迟没能平定异族内乱吗？”
皇上露出赞同的神情。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摄人光芒。
“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挑起异族内部的矛盾，让他们自己乱起来——这不是在说我们大鱼没法打赢异族，只是我们没必要在异族身上耗费那么多兵力。你知道的，大鱼的边境，不仅仅只有齐尔曼城一个地方饱受威胁。”
贺沉月赞同的点点头。他神情带着钦佩和自责，慎重地说：“还是皇上有远见……末将还只一心想拦住异族，在拦住他们的基础上，尽可能多的消灭异族人……末将惭愧！”
他说着，就要跪下来请罪。
皇上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力度很大，但不至于拦住贺沉月请罪的动作。但贺沉月却在被他抓住之后，没敢再动了。
皇上满意的眯眼，他笑着说：“齐尔曼城若是没有了贺将军，怕是真的没了……说起来，朕还要好好谢谢将军呢。”
贺沉月露出欣喜振奋之色，但他眼神中的黯然和自责还没有彻底散去。
皇上明白他的心情。齐尔曼城虽然已经重新建设好了，但这并无法抹消它曾经失守的现实。
对贺沉月这样在齐尔曼城长大的将领来说，齐尔曼城，就相当于他们的第二个家乡。家乡失守，还被异族人糟蹋成那样……
皇上眼底藏着一抹欣赏。从见面到现在，短短几小时的谈话里，皇上已经差不多把握到这个年轻将军的想法和心里了。
他一边感慨着不愧是在贺宗楼身边长大的孩子，连想法和考量都跟贺宗楼相近，一边温声宽慰着贺沉月，又说了一会话。
直到徐明德过来禀告，说是到了晚膳的时间。
皇上今天十分愉悦，因此他闻言，一时兴起，就对贺沉月说：“吃过再回去吧。”
贺沉月忙谢恩。
皇上大笑，又吩咐人去将军府赐宴。
当晚贺沉月直到宫门落钥之时，才离开了皇宫。
贺沉月径直回到将军府里。
这座府邸里来往下人不少，但更多的还是身穿盔甲的士兵们。皇上为了表达对他的喜爱，允许他的亲卫队驻扎在将军的府里。
至于来往伺候的下人们，要么是皇上从前赐下来的，要么是镇国公府那边派来帮衬的。
“将军，您还要再洗一次澡吗？”
贺沉月走在将军府里，有亲卫上来问道。
贺沉月看过去。那亲卫身后还跟着数个貌美女婢，在他停步后，女婢们都偷偷朝贺沉月看来，俏脸带着红晕，眼神迷离。
贺沉月说：“我困了。”
他大步继续往前走。
在女婢们失望的目光注视下，贺沉月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将军……”
细如蚊蝇的柔美声音里，带着惊喜和期待。
贺沉月背对着他们，慢慢地说：“从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罢。”
贺沉月说完，长腿迈开，大步走向他的房间。
一众女婢们顿时花容失色。有人带着哭腔失声喊道：“将军！奴婢们做错了什么——”
“将军府里随意走动，肆意妄为，还敢对将军的行为加以阻拦和指点！”带她们过来的亲卫扭头，一脸凶恶，神情还带着快意。
他一摆手，冲在附近徘徊的巡逻队吩咐道：“把今天抓到的那些不听话的下人，都给我处置了！”
女婢们还想再哭，已经有人快步上来堵住她们的嘴。
“进了将军府，就觉得自己真是将军的女人了？将军进宫去面圣，结果你们倒好，该干的活儿不干，偷懒闲逛样样不少，一整天都顾着打扮！让我们帮你们把活儿干了！”
“我们是将军的亲卫！可不是来打扫将军府的！”
“就凭你们这副懒德行，将军肯定是看不上眼的！”
“……”
贺沉月没管亲卫发泄憋屈的言语，径直回了房。他脱了朝服，往床上一趟，被子一盖，准备睡觉了。
他是真的累。
至于房间外传来的哭喊求饶的声音，贺沉月平心静气，将这些声音完全隔绝。
偷懒耍滑的人，多是镇国公府派来“帮”他打理将军府的。
贺沉月还记得，前世他回到京城里，其实对他的亲生母亲——现镇国公夫人还是很敬重的。
一听这些下人是他母亲帮他挑选的，他虽然看不惯他们的懒样，但到底没把人赶出去，只是私下里调教一番。
结果他才刚开始调教，他的母亲就跑来哭了。说他不在将军府这些年，都是这些下人帮他打理好将军府的里外事宜的，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贺沉月不能随便动他们，否则会寒了下人们的心，更寒了她这位母亲的心。
贺沉月当时还努力跟她讲道理，但她不听。镇国公夫人只有一套说辞——人是我派来帮你的，你这么对我派来的人，是不是对我很不满才这样做？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当时还天真的想跟母亲重修旧好，延续母子情谊。
于是，这些人得以被勉强留下了。
将军府也因此成为了一个“筛子”——因为这个府邸里的下人们，什么事情都往外头说，说的时候还把事情夸大了许多倍。
为此，还给贺沉月的仕途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他前世经常被言官弹劾，就是因为他管不住下人的嘴。
可他若是管了，镇国公夫人立刻就会上府来哭……
前世的贺沉月，他对母亲的美好印象就在这些流言蜚语恶意中伤里一点点被消磨。
直至孺慕之情彻底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满心的厌恶和疏远。
现在，贺沉月不想再经历一遍前世的事了。
镇国公夫人其实无大错，她最大的错处，在于耳根子太软，也太过相信自己的娘家和唯一的女儿了。
在娘家人和女儿的劝说下，镇国公夫人一直把贺沉月当假想敌，认为他回京后不会亲近她，还会给她带来利益上的伤害。
前世的贺沉月何其积极，一直努力想要扭转生母对他的印象。
现在……
——就让她这样认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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