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陛下三思
“老二，你的意思是，当朝廷发放宝钞超过一个数量的时候，就会发生你刚刚的情况？”
朱标的眼中，满是恐惧，老朱的表情，也不逞多让，甚至比朱标更加不堪。
“太子殿下慧眼。”朱樉微微一笑，“看出来宝钞的价值，发生了变化，原本一贯钱能兑换一两纹银，结果后面变成两贯宝钞才能够兑换一两纹银。”
“这当中，固然存在各种因素，但宝钞的价值明显变少了，只有最初的一半，甚至还不到，但是朝廷依旧认定，一贯钱的宝钞，就死一两纹银，这就问题来了。”
朱樉板着指头开始数，“朝廷发放的宝钞，主要用途是发放官员的俸禄，朝廷本身对各种物资的采购，以及军中军粮军械的采买，还有战时战后的军饷和抚恤等等……”
“你想说什么？”老朱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眼神阴沉盯着朱樉，“咱不管你说的那些，咱发出去的宝钞是多少就是多少，谁敢置喙？”
“陛下英明神武，一言九鼎，当然没人敢说什么，但是陛下您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宝钞是钱，和铜钱、金银一样的货币，用途就是拿来采买物品所用。”
“陛下说一贯钱就是一两银子，下面的官员，自然会以一贯钱宝钞，去购买市面上等同一两纹银的货品，而货品的主要制作者和售卖者，是农和工！”
“这乍一看，似乎没有人损失什么，可实际上却是对民间百姓的一种变相的掠夺！”
“因为刚刚草民所呈现给陛下和太子看到的，就是事实，百姓拿着宝钞，并不能购买到等同价值的物品，他们最多只能购买到宝钞标注价值的一半，甚至更低的物品。”
“那么这样的不对等交易过程中，百姓就会有至少一半的财富，被朝廷剥夺走了。”
朱标听到最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相比担心朱樉会被老朱责罚，他更不敢置信的是，老朱的宝钞政策，居然是与民争利！
而朱樉的话还没有说完，“陛下可能不了解，宝钞从朝廷发放到民间，这个流通的过程中，是需要时间的，简而言之就是宝钞从您这儿发放到百姓手里，会有个满场的过场。”
“而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最早持有宝钞的人，会马上察觉到宝钞的价值问题，他们就会想方设法，为自己挽回损失。”
“挽回损失的方法，无非就是购买市面上的货品，他们会通过各种手段，以几乎等同宝钞价值，去换取所有能够换取到的物品。”
说到最后，朱樉直接将自己手上两贯钱的宝钞，硬塞到太子手上，然后硬生生从太子手上，抢走二两银子。
“你……”朱标又惊又怒，他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却不敢说出来，他现在彻底明白，自己最初的担心是什么了。
老朱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勃然大怒，甚至直接将手上的宝钞，重重摔在了地上，“咱倒是看谁敢！”
“陛下，您倒是为草民解一下惑，您刚说了您发出去的宝钞是多少，就是多少，现在拿着宝钞的人，去采买与宝钞同等价值的货品，有什么不对呢？”
“你……”朱元璋难受得几乎想吐血，可他却没办法指责朱樉，因为从头到尾，朱樉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极有可能，事实比朱樉说的，还要严重。
宝钞的弊端，实在太过于明显，正如朱樉说的那样，宝钞被自己拿来发给官员做俸禄用，那些人为了避免自身受到损失，以权谋私，在民间换取同等宝钞价值的货品，谁敢指责？
或许朱樉说的有危言耸听的嫌疑，可也正如朱樉刚刚说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宝钞发放数量越来越大，他刚刚说的那种情况，必然会在民间发生。
老朱发放宝钞，是指着用来北伐用的，可现在看来，竟然是与民争利，掠夺民财！
作为一名自诩爱民如子的皇帝，老朱怎么可能在明知宝钞存在重大弊端，自己又没有解决办法的情况下，继续发放宝钞呢？
老朱太知道底层百姓有多苦了，所以他在称帝之后，不止一次减免农民的税赋，想让自己治下的百姓，都能够过上好日子。
可没想到，他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功在千秋的宝钞，居然变成掠夺百姓的苛政，老朱这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
但没有宝钞支撑朝廷财政，就意味着朝廷要没钱了。
朝廷没钱，他拿什么北伐，拿什么赈济遭天灾的难民，拿什么对付倭寇？
一向沉稳，杀伐果断的老朱，在这一刻彻底麻了。
他眼珠子一下就红了，恶狠狠瞪视着面前的朱樉。
此刻他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召见朱樉，如果没有听到朱樉说的这些话，他怎么会陷入眼前两难的窘境？
当然也就是朱樉，真要换做旁人，怕是老朱早就按捺不住，让人把朱樉拖下去砍了泄愤。
“不会的，怎么可能会这样？父皇……”太子朱标也被吓到了，一脸骇然看向老朱。
朱标这么些年，一直跟在老朱身边协管朝政，对宝钞的用途和了解，他自诩整个大明，除了老朱，就只有他最明白了。
结果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宝钞竟然有那么多弊端，会对百姓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朱樉看到老朱和朱标一起变了脸色，知道自己该加最后一把火了。
“陛下，太子殿下，如果宝钞的弊端，没有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那么宝钞的弊端，就会在未来很短的时间内，造成宝钞的贬值。”
“贬值就意味着宝钞越来越买不到同等价值的东西，而到最后，宝钞就成了百姓的负担。”
“如果宝钞没有了购买能力，百姓也没有金银铜钱，那就只能用粮食或者牲畜去换他们的生活用品。”
“可宝钞的贬值，会造成物价飞速上涨，本来能用来购买一斤盐巴的鸡，极有可能最后连一两盐巴都买不来，这种情况不用我细说，想必陛下和太子殿下，都能想明白吧？”
“宝钞是陛下所创，陛下说它值多少，那就是多少，可现实却只会让陛下逐渐失去民心。”
“得民心者得国祚，宝钞现在正一点点腐蚀我大明国祚，故而草民恳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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