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却并非要解脱我。你在拿我，作为拴住应龙的枷锁。只要我的魂魄还在云仙斋，没有转世去下一世，为了顾及我的安危，应龙不会贸然地抽出龙骨，置云仙斋的安危于不顾之中。”
除此之外，你还要我，去说服应龙。
楚长明，你果真没有心。
远方的天空飘来了一大片乌云，移着它的影子，不久就要将这里完全遮蔽，藏入黑暗。而现在，这四个人站在屋檐下，照耀着如水银般的月光，庭中花草堆积，头顶光的斑点，随风浮动，摇曳的影子稀疏优美，像舞动的女人娇俏的倩影。
在这般美妙又和谐的景色之下，这四个人，正在谈论着其中一个人的生死，不久之后，又要决定这天下的变势。而除了这四个人以外，再没有人知道，以后改天换地的那件大事的起源，就诞生在一个平静的夜里，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里。
世上机缘，本就如此玄妙，一个细节，在当时或许毫不起眼，等到最后，面对世事变迁的世界，猛然觉得面目全非之时，回忆着往事，才惊觉，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一切早有了预兆。
只是，只是当时已惘然，罢了。
“正如你所说，如果你真的就这样死去。你放过了云仙斋的百姓，也好像就放过了自己。可是，你不觉得，你只是把逃避当成了洒脱吗？”
楚长明语气很冷，说到最后，又很疑惑，他皱着眉头深思着，呼出一口气，目光清明地看着萧泽君，“你以为，我这样做，是在践踏你对我的一片真心？”虽然是疑问句，但听得出来，楚长明并不疑惑，反而十分笃定。
“我不是看不出来，你或许是真的有几分喜欢我。萧泽君，我不是个木头。我不喜欢管别人的事，不喜欢过多地考虑别人的感受，不代表我会对别人的真心无动于衷，更不代表我会对别人的真心加以利用，更不代表我会对别人的真心随意践踏。相反，我其实很尊重别人对我的真心，因为，我一直都认为，喜欢这件事情，不是被人喜欢的人很优秀，而是付出这份喜欢的人很优秀。
就拿我来说，我就一直都做不到相信别人、喜欢别人。”哪怕是凤兰，楚长明一开始被他捡回去之后，也是因为害怕被抛弃，努力在凤兰面前，装出他喜欢的样子，费尽心思地讨他喜欢，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安全感，仅此而已。
“我最后想说一句话，我是不喜欢别人欠我的，但我更不喜欢，自己欠别人的。”
而对凤兰……
楚长明一直都认为，自己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没有正常人的爱恨情仇的自己，留在玉雪山，才是对凤兰最大的伤害。
凤兰这个人，非常多情，悲天悯人，可怜所有人的痛苦不堪，他虽然贵为仙尊，四仙之一，却从不居高自傲，从不歧视人间破落巷道里的任何一个伤残病苦的乞丐，不嫌弃那些最下等的人的眼泪和哭号，不厌恶那些人裸露在外肮脏的躯体。
凤兰的一生会很长，长到哪怕海枯石烂，长到他与楚长明这短短的二十来年，都只是他时间长河里的一朵小小的水花，激不起什么痕迹，转瞬即逝，过眼即忘。
凤兰也会有很多个徒弟，楚长明最后也只会是他口中说给他门下众多弟子的故事之一。
楚长明心想，所以凤兰可能现在舍不得放他离开，以后就不一定了。倒不如，让他来给凤兰一个痛快，直接一刀斩断这所有的师徒情谊，他并不会感到悲伤和难过，也省得相处的越久，凤兰越舍不得，他倒是没事，反而让这个好师尊沉沦红尘，越发将一生都与他绑在一起，越发痛苦。
凤兰早就知道楚长明很可能不是表面上的那个样子，而且随着修为的增长，楚长明越来越不怕被抛弃，本性随之暴露，凤兰不可能察觉不到端倪。那三千村民的死亡，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我说了。”楚长明加重了语气，“你还没有输。”
所以，相信我。
你不会是我利用的工具。
我，也不屑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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