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世投胎了。
田启明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身上那股阴狠气质完全不见了，只剩下温润有礼，还带着几分读书人特有的迂腐呆气。
姬无殇和他打招呼：“田公子，早啊！”
他这一世，还叫这个名字。
田启明略带几分拘谨地拱手回礼：“姬公子早。”
他说着，目光扫向姬无殇身后的兰清雅，不禁一呆。
兰清雅对上他略有木讷的眸子，唇角习惯性地牵起笑意，微微屈膝施礼：“公子有礼。”
田启明这才从呆滞中缓过神来，涨红了脸垂下眸子，仿佛察觉到自己方才已经太过失礼，不敢再看她，结结巴巴道：“姑，姑，姑娘有礼。”
他第一次见这姑娘，却给他一种熟悉而亲近的感觉。
绝不是因为她太美，他心中知道。
可这感觉从何而来，他又没有头绪。
只能局促地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补丁不知所措。
兰清雅瞧他这副书呆子样，不禁抿唇轻笑，不再关注他，转身帮姬无殇把字画摆上。
旁边包子铺的老板娘笑呵呵朝姬无殇打招呼：“哟，公子今日带了小媳妇来？”
姬无殇也不恼，笑得极为亲和：“我哪有那好命，这是我表妹，叫小兰。”
兰清雅立即跟着打招呼。
老板娘露出惊讶的表情啧啧了半晌：“瞧这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
兰清雅适时红了脸：“婶子见笑了。”
“小兰姑娘以后想吃包子，就来我这里，保证薄皮大馅儿，是这东城最好吃的包子！”
兰清雅甜笑着应了。
太阳还未升起，街道上的人们已经开始了营生。
兰清雅帮姬无殇收拾好摊位，转头道：“哥，我去逛逛书斋。”
她之后还要换身份接近长大的君莫笑，不宜太过抛头露面，姬无殇叮嘱：“快去快回。多买些书册，少在外面逛。”
兰清雅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了。
她进入书斋，买了些史书传记，游记话本，又买了些学子必读的书与当下最好卖的书。
姬无殇此刻在跟人介绍他的画，吹嘘画上风景乃是万里之外的潮海阁的盛景，光这意境和轻易看不到的海天一线就不止十两银子。
他长得英姿俊逸，性格又外向讨喜，很招那些小姐贵女们的喜欢，摊位前尽是这家小姐带着侍女，那家夫人领着丫鬟。
兰清雅抱着比她还高的一摞书册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她锁了灵力，看上去与普通农家的姑娘没什么差别。
被书册挡了视线，走起路来带着三分蹒跚。
忽然，手臂上的重量一轻，兰清雅抬头，看到田启明涨红的脸道：“姬兄在忙，我，我，我帮姑娘搬回去。”
兰清雅扫了一眼姬无殇的摊位，笑着道：“那便多谢田公子了，帮我搬到你的摊位旁吧。”
田启明一愣。
兰清雅解释：“我怕去找哥哥，影响他的生意。”
田启明脸上露出一个费解的表情，显然他不理解这些小门道。
即便不理解，他也没有开口询问，听话的哎了一声，帮兰清雅把书搬到他的摊位旁放起来。
安置好了书册，她起身打量他的摊位。
“公子的家书两文钱便能写一封？”她不可思议。
姬无殇那个黑心商人一副扇面卖八两银子。
田启明不好意思的挠头：“嗯，是，都是街坊来写信，不好收太多钱了。能让我与母亲混个温饱已经很好了。”
兰清雅看着卷轴上的字迹，刚劲中带着几分娟秀，倒是像他如今的样子。
她顺着他的示意坐在装书纸的箱笼上：“就算是如此，公子的字如此好看，不该卖这么便宜的。”
田启明脸刷得红了，说话又开始磕磕绊绊：“那，那，那个，其，其实也不是...特别好。”
兰清雅暗自好笑，田启明这一世简直是个木头。
脑子不会转弯，却也不乏率直可爱。
“哥哥那边还在忙，田公子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在这边看会书？”
田启明忙摇头，随后察觉她会误会，立即开口道：“不介意，不介意，姑，姑娘尽管在这里，看便是了...”
兰清雅道了谢，随手拿起一本云苍女帝的传记翻看起来。
云苍国是女帝，刚刚登基不久。
这位女帝也是杀权臣，平叛乱，经过了重重艰难险阻才得以登基的。
而她三年前登基时，才不过十五岁。
兰清雅觉得她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短短三年，她整顿吏治，兴学办校，开放刊物书籍，将士农工商的地位缓慢而巧妙地调整着。
云苍国如今一派朝气，正是蓬勃之象。
有了她这个女帝，国内的女子地位也在渐渐攀升，压迫女性的那些教条逐渐被摒弃。
缠足，不准出门，不准读书已经被废除。
如今兴办的学堂书院都是由国库出资，女孩子也可以上学识字了。
此外，她还开创了术业有专攻的高等学府，里面将耕种，冶炼，刺绣，服装，乐器，舞蹈等等包含了衣食住行，科技发展，娱乐技艺等做了细致的划分，有专门的先生负责教授。
兰清雅大为震撼，这不是前世的专科学院吗？
这女帝，有点来历啊。
不过她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凡界的事她不欲掺和。
希望这女帝真能折腾出些东西来，开创太平盛世。
她垂头专注看书时，一旁的田启明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兰清雅放下书册，露出一个迷惑人的笑：“田公子，你看了我半日了，我脸上可是有大字？”
田启明脸又腾地红了：“不，不，不是，我，我...”
兰清雅不欲逗他，目光落在旁边，敞开的书册上：“这是公子的笔记？”
“嗯。”
“公子是要准备科考吗？”
“嗯。既然走了读书这条路，自然是要投身于国，报效国家的。”
“公子好志向。”
田启明又红了脸。
她扫到里面的一句话，不禁掀起唇角：“为天地立心？我记得后面的该是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姑娘知道这个？”他意外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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