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富家公子，连吃东西还不能自己做主？
陆子卿瞅陈稷清稚又可怜巴巴的模样，问：“你多大了？”
“十……”陈稷转着眼睛想，“十五。”
自己的年龄还要想了才知道，陆子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打量他又问。
“他们都对你不好吗？你父母呢？”
陈稷摇头，慢步过街，“就是常旺他们跟我一起住，也不让我出门，今日是我求了他们很久才带我出来的。”
陆子卿似是确定了，这人说话稚气与长相极为不符，应该是个问题孩子。
他看陈稷一脸高兴走进牛肉面铺子，店里食客满座很热闹。
陈稷立在中央，不开心了，“没有位置了。”
陆子卿目视扫过店内，见角落有张放杂物的小桌，他叫店小二收拾收拾坐过去，要了两碗面。
陈稷拿一根筷子随意玩儿，开心瞅着四处，陆子卿瞧他悲喜来的快去的也快，果然是孩子心性，不禁一笑。
“你好像很开心？”
“嗯。”陈稷天真浅笑，想了想，“今……嗯……是今年，我第一次出来。”
“啊？”
陆子卿惊讶，一年到头不出家门，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说你一年没出门？那你平时都在家里做什么？”
陈稷认真的点点头，数着手指，说：“常旺让我上树给他捡风筝，毛毛的球掉到水池里，丁贵喊我去捡，童保嫌知了吵得烦，让我去捉知了，还有德子的荷包不见了，我在府里找了一宿，最后他说记错了没戴。”
陆子卿：“……”
这是都把他当傻子在玩儿，若真如此，着实可恶。
说话间，两碗面已经端上桌。
陈稷像是没见过一样，开心的不行，拿起筷子夹一块牛肉，放到嘴边又停住，眼睛瞅着陆子卿碗里。
“神仙哥哥的碗里怎么没有肉？”他倒是大方，把肉递过去，“来，张嘴，吃我这个。”
陆子卿的头稍微往后移开，瞧他这股子热情有些不知所措，笑着伸手推拒。
“我不喜欢吃，你吃吧。”
走出铺子，陈稷去临街铺子挑了好多吃的，陆子卿只管在后面付钱，一度有种老父亲看儿子撒欢儿玩乐的错觉。
他轻笑着摇摇头，跟上去叫陈稷，陈稷手里抱一堆东西回首，笑着应声。
“神仙哥哥怎么了？”
陆子卿说：“吃也吃了，还买了这么多，时候不早了我陪你去河边等，看看常旺他们在不在。”
陈稷笑脸垮下来，不乐意了，“我不去，我想去神仙哥哥家里住。”
“啊？”
陆子卿稍微没控制好表情，他轻咳道：“你……天黑了要回家，不能去陌生人家里住，你不回去常旺他们会着急的，听话哈。”
“我不。”陈稷蹙眉撇着嘴，立在街中央不动，“神仙哥哥给我买衣裳，还买这么多好吃的，我很开心，常旺他们只会让我去捡东西。”
陆子卿暗自扶额，放慢语速哄他。
“陈稷都十五岁了，应该知道不能随便去陌生人家住，你家里人找不到会担心的，今晚就乖乖回家哈，以后若是想找我玩儿，你告诉我你家地址，我有空再去找你，好不好？”
“不好。”陈稷这次反应挺快，后退一步闹情绪，“回去以后就再也不能出来了，你找不到我。”
“可是……”
“神仙哥哥对我好，不是陌生人。”
陈稷抢先应声，上去拉住陆子卿的衣袖轻轻晃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好不好，神仙哥哥就答应我去你家嘛，我很听话的，绝对不会捣乱。”
“你……你……可是我……”
陆子卿结结巴巴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都是厚脸皮寄人篱下，怎能又捡一个回去？
若是将人扔在此处，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正常人还好，可偏偏是个……
陆子卿左右瞅了瞅路人，暗叹着不知该怎么办，此时，他觉得像是捡了一个烫手山芋，不好甩掉。
萧彦在魏国公府用完饭才回来，庭院里亮着灯，路过内宅，见廊下文仲和几个小厮提着空水桶走过。
“文伯。”他唤一声，问：“你们提着桶做什么？”
“侯爷回来了。”文仲从阴影里走出来，灯光照到他脸上，“是陆公子要热水，他给小公子洗澡。”
萧彦一愣，背着的手放下来，“谁？什么小公子？”
“我也不认识。”文仲说：“是陆公子领回来的。”
萧彦疑着“哦”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重翠轩的门关着，透出一片柔和的光影，萧彦走过去轻轻叩响门，不多时门便开了。
一股暖气扑出来，一个穿白色亵衣，模样俊朗的男子立在门前，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
萧彦有一瞬间错愕，“肃王？你怎么在这里？”
还没等来回答，就见里面陆子卿刚好走到门口。
“侯爷？”他推陈稷的肩膀往旁边去，“你去把头发擦干，当心着凉。”
萧彦的目光往陈稷肩膀上那只手看，又错向上面那张脸，正好对上陆子卿看过来的视线。
他神色有些不自在，萧彦的心也跟着悬起来，背在后面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以前才来府上时，他就是这般疏离的不自在，如今……
萧彦暗自叹了一声，见他走出来站在廊下，有些局促地说。
“下晌回来时，我在西灵河里救起这孩子，他和府上的人走散了，没找到人，没经过侯爷同意，我就擅自将他带回来了，明日我就将他送回去。”
萧彦闻言一愣，竟是说这个？
现在再看他神色好像也没有之前那般不自在，先前悬着的心倏然松懈下来。
“无妨，你想带谁来都可以，不用经过我同意。”萧彦展开眉眼，说：“他是肃王，我待会儿让人去肃王府通报一声。”
陆子卿本来听到前半句，又勾出昨夜的尴尬，直到后半句，那脸色变了。
“什么？他是……肃王？”他瞟一眼里屋，低声问：“皇上的儿子？”
萧彦点头，也低声答话，“他是皇上最小的儿子，脑子有问题，看起来个子高，实则就是十一二岁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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